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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章暗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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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好,程昴的被子沒有被拿走,除了月兒還有那個當過一次不速之客的福祿,這些日子程太太不許別人進程昴的臥房,物件上面多了積了一層厚厚的灰塵。

月兒在地上找了一會兒才找到一個歪倒的燭臺,拿起來用裙角擦了擦,卻沒有找到火石和蠟燭,

月兒將亂成一團的被子拎起來用力上下抖了抖,灰塵騰起讓鼻子有一點微微的癢,伸出食指在鼻子下面輕輕扭了扭。

冬日的被子格外厚些,月兒拎著有些吃力,抖了十好幾下還是看上去臟兮兮的。

程昴想過來幫忙,可步子剛邁開一個沒站穩,摔倒撲在了地上,膝蓋撞在青石地板上,疼得差點掉下眼淚。

月兒丟下被子跑過來攙扶他,可程昴卻掙紮著躲開了。

到家已經幾個時辰了,程昴說過幾句話用一雙手都數的過來,月兒不禁有些擔心,俯下身去攬過他的肩膀安慰著,眼裏滿是心疼。

“對不起啊,我這腿估計還得好久才能好。”程昴眼裏不知是不是還含著淚水,對著月兒咧開嘴苦笑。

以前月兒因為程昴的頑劣總是會有這樣的表情,可如今自己見到了,才知道這兩種苦笑有多不同,看得月兒心裏被鈍刀磨過了一般疼。

月兒歪頭倚在程昴肩膀上,長發柔柔地順著他的胳膊披散下來,有幾縷垂到了他的手背上,月兒嘴角揚起了溫潤的笑,閉上眼掩去眼中的心疼。

屋子裏安安靜靜的,只能聽到兩個人的呼吸聲,能聞到程昴身上好聞的皂角香氣,還有一絲薄荷一樣清爽的氣息,來自他少年的體魄。

“一定會好起來的,有我在呢。傷筋動骨一百天,我還能多欺負你幾日。”

不管發生什麽,我都會陪著你,只要有你在,我就什麽都不再奢望了,只要有你在就好。

月兒覺得頭頂突然有一點點濕,許久,程昴用下巴在月兒頭頂輕輕地蹭了蹭。

“嗯。”

“好好睡一覺吧,明天醒了我給你熬薏米甜粥喝好不好。”

“好。”

月兒攙扶著程昴躺下,又溫柔地摸了摸他的頭,突然想起那天程軒突然要她做他的通房丫鬟,程昴就是這樣安慰自己的。

“你睡吧,我在呢。”

月兒下意識地說出當時他對她說過的這句話,又手輕輕撫過程昴的臉頰,他真的是瘦了,明天給他多做些好吃的,可要給他好好補補。

程昴也的確是太累了,不一會兒就進入了夢鄉,月兒為程昴掖了掖被角,又拿過一件毛絨大氅蓋在上。

可月兒不想走,就像這樣靜靜坐著,能看著他睡著也好。

月兒就這樣含著笑靠在床邊又坐了大半個時辰,看著他睡熟的樣子,程昴自己從來都不承認他睡著的時候嘴是傻乎乎地張著的,好幾次月兒去書房給他送點心都能看到他埋頭躲在書後面補覺嘴張的氣吞山河,醒了就不認賬了,下次睡的時候肯定還是仰面朝天。

夜色裏,月兒的笑容既甜蜜又讓人心疼,她想要的,只有他而已。

屋裏沒有炭盆,月兒把所有能給程昴蓋上的東西都蓋上了,可是伸進被子一摸他的手,還是有些冰冷。

月兒輕手輕腳地起身,想去找找有沒有多餘的暖爐能拿過來給程昴取暖,哪怕是能找到個湯婆子給他暖暖手也好,可剛還沒走到門口就聽見程昴的聲音在背後響起。

“別走,行嗎。”

程昴語氣中的小心翼翼讓月兒再也忍不住心裏的所有情緒,轉身幾步跑回程昴身邊撲進程昴懷裏,讓眼淚肆意地流下,直到後來變成嚎啕般的哭泣。

忘了有多少次,她想痛痛快快地哭一次,可都有無數的眼睛盯著她,根本不給她松懈的機會,就算是再傷心再緊張也只能在袖中攥緊拳頭告訴自己要堅持下去,甚至殺了人都不能害怕,怕到渾身都在顫抖也要站起來,因為這世上還有她記掛和她要保護的人。

這樣的角色,與責任感,月兒從沒有喜歡過,一點也不喜歡。

程昴回來了,月兒才能繼續做回原來的那個自己,那個開心了就笑,不開心就使小性子,每天只用管要怎麽樣和程昴度過白天與黑夜的那個自己,那個只要想起程昴就能燦爛地笑出來的自己。

這些時日的所有傷悲與突然的欣喜混雜在一起,早就已經快要將她撕碎了。

守得雲開,見月明。

你回來了,我的未來,終於也又有了明亮起來的勇氣。

程昴抱著月兒的頭,無聲地陪著她流淚,他還是不忍心讓月兒看見他流淚的樣子。

你放心,你的未來,就算是拼進我的一切,我也要保護你,再也不讓你受半點的委屈了,以我的名字,我的信仰,還有我的這顆愛你的真心起誓。

院子裏的月光疏朗,寒鴉在樹上瑟瑟著聒噪,透過薄薄的窗紙變成了微涼的月影,還有淡淡的風聲。

屋內,兩個不過十幾歲的年輕人,沒有過多的言語,只有彼此的呼吸聲,和溫暖的體溫,月兒伏在程昴的懷抱裏哭著哭著睡著了,手還抓著程昴的衣角生怕這只是一個美好的夢境,程昴胸口的起伏伴著心臟有力的跳動聲讓月兒終於感到了安心。

程昴輕輕在月兒仍濕潤著的眼角落下了一個吻,擁緊了懷中的人。

睡吧,睡醒了,所有的不開心和悲傷就都沒有了。

西院,傭人的臥房裏鬼鬼祟祟地溜出來一個人,懷裏抱著一個小包裹,掂著腳小心翼翼地關上了臥房的門,左右看了看四下無人,貓著腰準備繞過假山從後門溜出去。

因為太小心翼翼了,只顧著讓自己的腳步不要發出聲音,結果沒有註意到身後的人,被一把撂翻在了地上,撞得額角當時就鮮血直流,那人顧不得疼,為了掙脫摁著他的人,劇烈地掙紮著,可越掙紮,摁著他的人就開始拳腳相加。

“別動!”動手的人壓低了嗓子低吼了一聲。

管家從假山的另一頭不緊不慢地繞了出來,低頭拿著指甲銼漫不經心地銼著指甲,看那人掙紮得沒了力氣才問了一句,“是老徐嗎?”

“是。”把老徐摁在地上的人答應著,又往老徐身上揣了一腳。

“那就捆了扔柴房去吧。”管家散漫地踱了過來,看到老徐臉上的傷,露出一臉厭棄的表情,居高臨下地給老徐扔下一句京腔。

“你說你要是不跑,也沒人覺得你做了什麽虧心事,得,等明天太太親自問你是怎麽回事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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